李建宁:永远的陈忠实
陈老师离开我们,转眼已经六年!但与陈老师相遇的一些往事,仿佛就发生在昨天,让人感念莫忘!
第一次结识陈老师,是30年前一个夏日的上午,在建国路省作协大院陈老师的办公室里。我按报社要求,对时任省作协主席陈忠实作了简单采访。访谈完毕,陈老师说,省作协马上要开个会,需要在晚报报道一下。你来了,我给你写一个请帖,到时你来。接着,他拿出一个请帖,亲手用钢笔在上面写了报社和我名字的邀请函。
至今,那份陈老师手写的邀请函,我仍然珍藏着。随后,陈老师准备送我出门时,却从书桌下面的柜子里,拿出一瓶绿瓶子的西凤酒,笑着说,到饭点了,咱们到门口吃碗面,再喝两杯?恭敬不如从命。于是,我俩一起走到作协门外的一个小饭馆,点了一份花生米,一份菠菜拌豆芽,就陪着陈老师喝了三杯。后来我们就变得比较熟悉了。
之后,常有外地报社的文化记者,来西安要采访陈老师,我先后联系,尽管陈老师工作和写作很忙,但他却很少推脱,使外地记者的采访都非常顺利如愿。这些记者,回去后纷纷给我打电话,赞扬陈老师,说陈老师给他们留下很好印象。他谈吐深刻,却毫无架子,很随和,是一个非常值得尊重的大家!
大约在2003年左右,西安市骡马市要正式开发建设。开发商听说我认识陈先生,因此,他们通过朋友找到我,希望邀约陈老师写一篇有关骡马市的回忆文章,并希望是陈老师的手稿,他们公司要收藏。我对那家开发公司的老板说,陈老师很忙,要适当给点润笔费。那老板满口答应。随后,我与陈老师联系,讲了写稿的内容建议。陈老师说,刚好他过去经常到骡马市的三意社去听秦腔戏,对过去骡马市印象很深。我说这很好,就写这些印记。后来我让对方公司包好润笔费,我领着那工作人员,来到陈老师在石油学院的一个临时居所,将润笔费直接交给陈老师。陈老师看也没看,顺手就将那个信封扔到桌子上。我说七天后要过来取手稿,陈老师说可以。果然不到六天,陈老师就打电话让我过去取稿件。我心里很感动,陈老师真实守诺如山啊!对方公司收到那篇稿件后甚是欣喜。之后,那篇《永远的骡马市》的精美散文,先后被上海,北京,天津等地多家大报刊登或转载。
也令我感动的是,陈老师还在文章当中特别写了一句:“朋友李建宁送来一本……”这让我也受宠若惊。在那篇文章中,陈老师用他精彩优美的笔触,诚挚的情感,回忆了昔日西安骡马市繁荣与兴旺的尘封记忆,也成为西安老城故事当中的一篇佳作!
大约过了四年,白水县旅游局副局长,仓颉庙文物保护所所长找到我,希望通过我约陈老师,给修复建设中的仓颉庙,写两幅楹联,将镌刻在仓颉庙纪念馆正厅的两根柱子上。内容由陈老师定,县旅游局和仓颉庙将给陈老师一定的润笔酬谢,在送老师一些白水苹果做。我在电话中和陈老师进行沟通。开始,他说他考虑一下。三天后,我征询陈老师意见,问他考虑怎么样?
陈老师很严肃地对我说:建宁,我想了很久,这个楹联我不能写!仓颉庙,是什么地方?仓颉是文字之祖,是我们中华民族的文化圣人,我又是谁?一个普通的文化人,岂敢在仓颉庙门上卖弄写楹联?我不够资格呀!听到陈老师这样说,我很感慨。但一想,在陕西,如果陈老师给仓颉庙写楹联不够资格,那谁还有资格?于是再劝他:陈老师是全国著名的大作家,又是省作协主席,应该最有资格!
电话那边的陈老师似乎有些生气:这事不要再说了。我已经定了,给仓颉庙的这楹联,我绝对不敢写!如果班门弄斧,会被后人耻笑的!此事就放下了!
两次约陈老师写文章,是两种结果,一个是他熟悉的城市记忆,陈老师爽快应允完成;一次是在被尊为中华民族人文之祖的字圣门前,他认真掂量了自己,抱着对人文之祖非常敬畏的谦卑心,他委婉拒绝了!写什么?不写什么?他分的非常清!这和时下一些人,什么都敢写,什么地方都去写,只要有碎银子给酬谢,就没有敬畏,没有谦卑,没有廉耻,与此相比,真是云泥之别!陈老师,怀着一颗谦卑的心,却有一个伟大的灵魂,这一切让我永久怀念!
永远的陈忠实,永远的灵魂大家!
2022年4月29深夜,李建宁,匆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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